兩岸三地影評人激辯金馬50(鳳凰網娛樂)

原文出處:http://ent.ifeng.com/movie/special/2013jinma/jibian/index.shtml

第50屆臺灣電影金馬獎即將揭曉。今年的入圍片單堪稱華麗至極,王家衛、杜琪峰、賈樟柯、蔡明亮四位大導演帶來全新力作,在柏林、戛納、威尼斯、羅馬等電影節上展映或斬獲獎項的電影也于金馬齊聚,加上三地亮眼作品的雲集。不禁暢想,今年是否不僅是金馬的大年,也會是華語電影出經典的一年?

鳳凰大影響邀請木衛二、鄭政恒、王亞維三位本屆金馬初審評委,與賽人、蘭波、肥內、謝佳錦、石磊等兩岸三地影評人共同暢聊何為經典,並激辯本屆金馬締造經典的可能性。

本期嘉賓:
木衛二(內地影評人,50屆金馬獎初審評委)
鄭政恒(香港影評人,50屆金馬獎初審評委)
王亞維(臺灣學者、紀錄片導演、製作人、50屆金馬獎初審評委)
賽人(內地影評人、電影節目策劃)
肥內(臺灣學者、電影研究者)
蘭波(內地影評人、電影業內人士)
謝佳錦(臺灣影評人)
石磊(香港影評人、媒體人)

策劃整理/秦婉
採訪/楊乃甄、羅芋宙、蔡嘉苓


要點
1金馬獎是小評審團制度,小評審團制度由評審申論、支持、拉票、辯論,再進行表決,口味因評審團成員而異;年年換評審,也招致口味搖擺不定的評語。
2金馬獎是喇叭,是放大器。金馬獎的評審都是很有經驗的電影人,他們的眼光和普通觀眾的眼光不同,可以說金馬獎推動了一部分觀眾暫時無法接受和無法理解的影片,讓它們有重新被審視的機會。
3《毒戰》在限制內做出新意,是合拍片里程碑,但剝離這層敘事語境,還能成為經典嗎?王家衛的《一代宗師》是很成功的一次回歸,人到中年用葉問回顧三四十年代老一輩香港人的滄桑過程,但版本問題造成《宗師》沒成為經典。今年是大年,但不是經典年。

金馬獎推出過經典,也曾錯過經典,但我們必要先回到源頭,討論下何為經典。
(一)華語電影經典之論
【什麼是經典電影?】
形式內容兼具,經得起時間考驗
賽人:
經典電影有兩個層面,一個是在電影技術層面,尊重電影美學的,另一個是呈現出社會思想,兩者都要堅實、豐厚,形式和內容都有,才能成為經典。很多經典是不好看的。真正好的藝術作品,還是和大眾有距離的。像四大名著中被看得最少的是《紅樓夢》,但它的評價是最高的。此外,也不能完全以個人意志來選,審美是有標準的,需要大眾認可。

木衛二:廣義上的經典,是普通觀眾愛看的,比如《泰坦尼克號》,該片從愛情電影還是技術上來說都不是最出色的,但觀眾就認為是經典。所以,經典需要說明,是相對於大眾還是小眾,甚至說有些電影是本國的經典,有些電影如《臥虎藏龍》、《花樣年華》在當時的國內評價不高,在國外卻是人人稱道。

蘭波:經典電影是指,不管是電影研究者還是普通觀眾,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每代人都繞不過去的電影,比如《憤怒的公牛》、《沉默的羔羊》、《大路》、《美國往事》等等。

鄭政恒:經典電影就是,從不同年代和不同時空來看都是一流的電影,具有很高水準的文化價值。

石磊:經典電影,有許多標準,但是對於我來說,只有一個標準,就是經過“時間”這個最嚴格的影評人嚴格篩選之後,還能剩下的電影。

肥內:當然我的定義也不免俗應該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電影”,但現在似乎只要“上了年紀”的電影就被冠以“經典電影”,無疑使得這個稱號都被用爛了。所謂經典,究竟是想表達什麼:是因為這部片很老呢?還是說它真的很好?進而有時候被冠上這個名號的電影就會變得很有影響力:因為時間有限的人們必然是挑所謂很有口碑的片來看。甚至,在作者論作祟的情況下,變成只要是某一位導演拍的,都是經典,這也是一個麻煩現象。我自己會對“經典”相對嚴格,基本上實驗性太強的,我都不會建議冠上這個名號,即使它確實很經典……

謝佳錦:經典電影代表特定年代的精華,未必是當時最賣座、最受好評的,甚至可能格格不入;在歷經時間淘洗後,會成為一股從各種背景雜音裡穿刺而出的清明之聲,觸動不同時代、文化的觀眾。簡單說,經典電影兼具獨特性與普遍性。但必須強調,這是個動態過程,任何知識論述的翻攪,都可能對經典電影進行攻訐或翻案。另外,借用卡爾維諾對“經典”的定義之一:“你的經典是你無法漠視之書,你透過與它的關係來定義自己,甚至是以與它對立的關係來定義自己。”在品味林立的現代社會,經典的普遍性是有限度的(但至少會有特定討論社群支撐),如果我舉了什麼讀者覺得一點都不經典的片,或我對一些公認經典不置可否,只因這是“我的”經典。

侯孝賢跟廖慶松在《風櫃來的人》的剪輯期,因為看了《斷了氣》而重新決定剪輯結構

【多數的經典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沉澱?】
正:需要用時間來篩選
反:當時的意識形態亦會影響評價

木衛二:經典電影需要時間來評選。有的可以一出來就被認為經典,但多數是經典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積累。

肥內:對,需要時間磨。

謝佳錦:從我前述的定義來看,經典電影得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深掘、方能確立,因此我同意這說法,但不妨礙選出一些“潛在經典”。

石磊:經典影片不一定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沉澱。當然了,那些能夠被時間篩選出來的電影,的確是經典影片。但是有電影一拍出來就是優秀的影片,就被譽為經典,比如2000年王家衛導演的《花樣年華》,一出生,就是經典。

賽人:有些經典一出來就被認為是經典,時間長了之後也確實是。還有一個因素,比如像《小城之春》是被香港推出來的,當時的評論是因為意識形態關係,意識形態是個很重要影響當時經典評價的因素。比如《公民凱恩》因為反美國夢,被認為是經典。

王亞維:我覺得經典確實要受到時間上的洗練,真正留在人心中的才是真正的經典。

【在一些經典華語片評選中,很多影片出自三四十年代、八九十年代,這是為什麼?】
正:受限較少,個性表達更自由
反:意識形態可能反過來催眠審美判斷

蘭波:因為這兩個時代受到限制最少,個性表達更自由。

肥內:我覺得確實有語境的因素:在三四十年代可以說是,在意識形態上壓迫性相對小,而技術上已經很成熟甚至市場非常活躍的年代,所以一切欣欣向榮。至於八九十年代也差不多,兩岸的創作者都在思想壓抑較少的前提下,有更活潑的創造力;當然,大陸方面僅僅是因為文革結束而稍微鬆綁,但已經是很大的彈性了。簡單來說,究竟這些時期的作品是否真的好呢?還是人們只是信仰那些在意識形態控制的影響力相對小的情況下才能產出好的作品。於是這個意識形態就有可能反過來催眠人們的審美判斷。

石磊:三四十年代,有了成工業規模的電影,觀眾突然面對具有強大表現了新奇藝術方式,被充分吸引;五十至七十年代,內戰、饑荒、文革,電影藝術遭受破壞;八九十年代,經濟、生活走上正軌,電影重新開始走入觀眾的生活;九十年代之後至今,好萊塢電影強勢入侵,在成熟的電影工業體系對照之下,從編劇到技術各方面,華語電影都暴露出不足。從以上的時間表可以看出,這兩個時代,都是華語電影內部和外部條件都相對寬鬆的時代,沒有內部的牽絆,也沒有外部的強大壓力,所以自然就會經典較多,在這個意義上,可以稱為“黃金時代”。但是電影作為一個工業化的娛樂產品,都帶有一定的時代特性、時效性,所以在當時甚至是在現在依然被譽為經典的電影,對於現代的觀眾來說,是缺乏吸引力的。所以在這種所謂“華語影史十大”的評選中評選出來的“歷史悠久”的影片,很多是有“首開先河”的褒獎意味,而對於“見多識廣”的現代觀眾看來說,並沒有太多新鮮感和吸引力。

謝佳錦:中國在二十年代開始摸索劇情片,三四十年代成熟,並有較完善的製片環境。而且此時的拍片據點在上海,東西方文化交流頻繁,刺激巨大。八九十年代,臺灣告別戒嚴,中國告別文革,創作者積蓄能量已久,終於可以跨出步伐,探索某些題材、某些形式。另一方面也不能忽略外來刺激的重要性,最好的例子莫過於:侯孝賢跟廖慶松在《風櫃來的人》的剪輯期,因為看了《斷了氣》而重新決定剪輯結構。香港的情況稍有不同。這塊彈丸之地,戰後接收優秀的上海編導人才,電影工業一直都算完整,國泰、邵氏也以垂直整合稱霸東南亞市場,但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更加興盛。一直以來,香港走商業體制,不像大陸、臺灣受政治干涉,吸引兩岸三地創作者。七十年代,留學歸國的電影人返港,人才濟濟。八十年代,香港本地及其主要電影產銷地(如臺灣)經濟起飛,消費力提高,邵氏垂垂老矣,但新藝城等公司開始生產節奏明快、高度娛樂的作品。簡言之,自由的環境、外來的刺激,是很重要的原因。

鄭政恒:三四十年代比較輝煌的原因,一是我們尊重以前的電影,二是中國相對來說,三四十年代有很多很成功很難得的電影,那時是中國混亂的年代,是戰爭的年代,但是那些電影人都拍出了很出色的電影,這些電影被尊重是合理的。八九十年代是新浪潮的年代。六七十年代的大公司比如邵氏,是商業電影為主,而中國內地那時正處於文革時期,沒辦法拍電影。八九十年代成功的原因是有不同的浪潮。香港有香港的新浪潮;臺灣有新電影,與六七十年代拍攝方法不同,更有高深的藝術性;中國內地在文革之後,終於打開一個視窗,不需要和政治有什麼關係,擺脫了束縛,所以張藝謀、陳凱歌和田壯壯都可以拍出好電影。那是舊式的年代結束,商業浪潮還沒有來的最好的年代。

來自臺灣地區的肥內與來自內地的木衛二都推選王家衛的《花樣年華》為2000年後的華語經典

【2000年之後華語片有經典嗎?】
《一一》《花樣年華》《無間道》《鬼子來了》最被提及
賽人:
幾乎沒有,2000年的《一一》可以算一部,但氣質上也不夠。

蘭波:2000年的《一一》是的,個人覺得還有《黑社會》、2006年的《頤和園》、2010年的《天水圍的日與夜》。

木衛二:2000年的四部(《一一》、《臥虎藏龍》、《花樣年華》、《鬼子來了》),以及《黑社會》系列。2000年後華語片的整體水準都不是非常高,乏善可陳。

肥內:如果要舉幾部,我想《花樣年華》肯定能成為經典電影,其他在降低標準之後,像《天水圍的日與夜》、《毒戰》,或者再寬鬆一點,像《無間道》跟《美麗時光》或許都有機會成為經典電影。

謝佳錦:2000年以來,我會選《花樣年華》、《鬼子來了》、《無間道》。《臥虎藏龍》、《天水圍的日與夜》、《黑社會》兩集和婁燁最大膽的片,我以為稍有不及,但有不可抹煞的代表性。《不散》、《月臺》、《鐵西區》的關注度不高,但它們挑戰了華語電影的邊界,是我心中的經典。

石磊:《鬼子來了》配得上“經典”二字;《無間道》是香港電影的高峰,沒有之一,從問世至今,一直拿來被比較,從未被超越;《失戀33天》的經典在於投資回報比,經典在於從豆瓣到大銀幕的電影行銷方式,經典在於讓觀眾知道,不是只有大片才好看;《花樣年華》則是王家衛經典之作。

鄭政恒:王家衛的電影特別能夠受到全世界的歡迎,他的電影在美術、文學和電影剪接都很優秀,例如《花樣年華》,很具有世界影響力;杜琪峰的黑幫電影也有個性和風格;《臥虎藏龍》革新了拍攝武俠片的方法,傳承了拍攝武俠片的傳統,創造了新的能讓外國人理解的武俠,是世界性的武俠,也有很高的藝術水準。

解嚴前,不乏藝術佳構得獎,但政治意味或大中華民族主義意識強烈的電影

【為何2000年後經典電影減少?】
重心轉移內地工業,藝術上趨於保守
蘭波:2000年之後,華語電影中心轉向內地,內地電影則整體開始追求工業,以追逐名利為主,香港導演北上身價大漲。當然這也不必排斥,因為對培養新導演和培養工業體系是有好處的。

賽人:某些事情影響了內地電影,97回歸影響了香港電影,臺灣電影則一直孱弱,在“新電影”之後藝術上趨於保守。

木衛二:臺灣在08年之後雖然票房高了,但效應僅僅只在島上。

蘭波:格局不大。

賽人:中國電影“去政治化”,只有“泛政治化”。

蘭波:大多只能是市井小民的自娛自樂。

王亞維:當然中國大陸電影市場蓬勃,三地的新一代創作者開始投入商業電影的數量增加,觀眾回流,票房數字不斷翻新,確實在電影界中產生一種“新的生態”與前所未有的經濟規模。我覺得是創作的風貌多元了,高下的評斷需要定義。

鄭政恒:2000年後的電影水準是否一定差了,我覺得也不一定吧,可能是沒有八九十年代那麼走藝術的路線,而是在藝術和商業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去發展,不是單單賣藝術或單單賣商業。新一代的人有新一代人的想法,不一定八九十年代的電影就一定比2000年以後的好。

(二)金馬與華語電影發展之論
【金馬獎如何一步步成為華語電影圈最重要的獎?】
擺脫政治屬性,開放三地報名,擴大華語圈定義

王亞維:金馬獎的源起與政治很有關係,在威權體制下,金馬的設置與鼓勵有政治用意,當時氛圍是“藝術為政治服務”,主辦的新聞局“希望期能效法前線國軍官兵們堅強奮發的精神,努力開創新局”。解嚴前,不乏藝術佳構得獎,但政治意味或大中華民族主義意識強烈的電影像是《吾土吾民》、《梅花》、《筧橋英列傳》、《辛亥雙十》等獲獎比例亦不少。1987年解嚴之後,臺灣金馬獎從過去政治的侍從關係解放出來,在專業影人像是焦雄屏、李行、侯孝賢等人努力下,讓自己變得跟其他國際影展一樣。要成為電影圈重要獎項,評審過程必須公開、公正,代表最好的品味,不要受到市場與政治的壓力,金馬獎的評審過程也一再朝向多元與多層次參與,步向獨立而專業,不受到影響。這幾年評審過程以專業考慮,不是考慮市場喜好度、政治壓力、意識形態,而都回到電影專業、創作者的誠懇、創意與形式之間的關係,它在華語電影界的地位目前應該是最高的。

鄭政恒:金馬獎一步步成為華語電影圈中的重要獎項,其中一個原因是金馬獎有50年的歷史,而香港電影金像獎是從八十年代開始的,金馬獎的歷史悠久,經過沉澱,這是經典化的過程,扮演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二是,因為金馬是用評審團的制度來評選影片,這個過程不面對大眾,而是專家和業內人士做評審。

石磊:做個比喻,金馬獎是喇叭,是放大器。金馬獎的評審都是很有經驗的電影人,他們的眼光和普通觀眾的眼光不同,比如去年摘得金馬最佳影片的《神探亨特張》,當初影片上映的時候,很多影評人給予了高評價,但是很多觀眾卻說不好看。然而電影在金馬獲得獎項之後,大家會重新審視這部電影,重新在看這部電影的分析和評論,才會發現最初沒有發覺的東西。可以說金馬獎推動了一部分觀眾暫時無法接受和無法理解的影片,讓它們有重新被審視的機會。金馬獎逐漸成為華語電影圈重要的獎項,一是因為接受影片的範圍比較廣,比如今年有新加坡電影入圍最佳影片,其實看兩岸三地的電影獎項中,很少有新加坡的電影能進入最終的決選。金馬獎略有傾向臺灣電影,但是不明顯,比如去年就把最佳影片頒給了《神探亨特張》,相對而言,香港金像獎則偏向香港電影人。金馬獎更有開放的態度,沒有太多其他政治或電影界的壓力,在這個背景下,有助於電影人選出最合適的電影。哪個影展的壓力小,哪個就相對公平,能選出好電影。

謝佳錦:兩岸三地的電影獎,除了資歷較淺的華語電影傳媒大獎外,只有金馬獎開放給兩岸三地電影人自行報名、同場較量,近幾年也逐步擴大“華語電影”的定義,開放東南亞等地的華人報名。這是金馬獎建立影響力的關鍵。金馬獎在1985年之前較為封閉,主題意識明確列在評分標準內,得獎作品大多主題意識正確,雖不意味盡是品質極差的政宣片,但六七十年代一些破格之作,如《冬暖》、《母親三十歲》、台語片《地獄新娘》等大抵被忽略。八十年代初氣氛有在改變,1982年愛國意識極濃的《辛亥雙十》擊敗香港新勢力《邊緣人》、《再生人》及侯孝賢的《在那河畔青草青》,拿下最佳影片,輿論一片譁然,因為兩個民間單位辦的會外賽是頒給《邊緣人》和《在那河畔青草青》。然而當金馬獎逐漸不被意識形態綁架,也是港片壯大、台片萎縮之時,導致臺灣出錢頒獎給香港人(近年也包括大陸人)的批評聲浪不絕於耳,也導致前幾年冒出“年度最佳臺灣電影”這獎項(已取消)。近年來,港片即使不若過往強大,仍以完整許多的工業體系,在演員、技術獎項上佔有優勢,也有越來越多大陸電影報名且獲獎,但金馬獎並沒有限縮參加資格,反而放寬。

來自臺灣地區的肥內認為,《功夫》成為大贏家並不證明金馬獎在向工業傾斜

【金馬獎對華語電影有哪些貢獻?】
推薦臺灣電影和內地小眾電影,《胭脂扣》曾因得獎避免重剪

木衛二:金馬獎在臺灣電影的推薦方面很有作用,也給了部分內地小片一些機會,比如《鋼的琴》《到阜陽六百里》等等。

謝佳錦:不只金馬獎,任何獎項都一樣,反映的是特定時代脈絡下的審美觀,有時可能有前瞻性,但沒有也不意外;經典電影經過時間的考驗,一定程度上也是“後見之明”。檢視任何一個電影獎,都可能發現慧眼,也會有瞎了眼。如果不夠好,會因金馬獎一時錯愛就成為經典嗎?我想不會。如果真的好,會因金馬獎視而不見就此湮沒於片海嗎?有可能,但恐怕沒那麼容易。

鄭政恒:很多電影在金馬獎獲獎後,地位有所提升。現在的金馬獎面向大陸港臺三地,水準比較高,不只是地域性的,除了大陸港臺,還包括東南亞的華人社區,所以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電影都有入圍。很經典的案例是金馬獎給關錦鵬的《胭脂扣》頒獎,若非該片在金馬獎拿了很多的獎項,那麼我們如今看到的電影可能就不是現在的模樣,本來公司是要重新剪輯另外一個版本,影片獲獎後,就沒有再剪輯了,就用獲獎的版本發行了。

石磊:金馬獎和它背後的臺灣電影,一年比一年好,臺灣的人文環境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臺灣湧現出來的新導演也很強。談到金馬獎對華語電影發展的作用,我覺得它肯定了一批電影人的努力,對觀眾來說是推薦了優秀電影,很多觀眾在金馬獎前是沒有看一些電影的,當影片獲獎後,觀眾覺得這是一個保障,就去看了,看過後會覺得華語電影有希望。

【2000年後的金馬獎做了什麼?】
①面對華語電影的重心向工業傾斜:商業野心or藝術至上

蘭波:以前金馬獎只獎勵尖子生,現在也輻射一些本土工業人才和內地、香港的商業片聲音。臺灣電影也有策略的包裝獎項給臺灣藝人,讓他們自我增值,其實是有商業野心的。

賽人:所有的獎項都不是藝術至上,只看你放多少比重,戛納、奧斯卡也不是完全藝術至上,只要有賣片嫌疑都不會特別純粹,畢竟需要提高影展的知名度。

蘭波:而且,近幾年還是不夠大膽,不像戛納可以讓《波米叔叔》那樣的電影拿個金棕櫚。

木衛二:這也和工業有關,推得太小眾還是比較冒險。金馬獎和臺灣電影相輔相成,當臺灣電影處在弱勢時也會失去魅力。

肥內:“往工業傾斜”反而應該做出高品質。簡單說,工業生產跟家庭手工業,做出來的東西誰品質較高?事實上,在那麼低迷的狀態下,更應該好好向商業靠攏一下,讓觀眾回流戲院,就像2008年的情況,不過,有些作法應該是過渡性的,但沒想到,這一傾斜,反而讓觀眾被定型了,而創作者也跟著定型了。我們舉2005年的最佳影片獎項來說,入圍作品有《天下無賊》、《黑社會》、《天邊一朵雲》、《最好的時光》以及《功夫》,最後是《功夫》得獎,前面四部片感覺剛好可以分兩類,一類是規模較小的商業片,一類則是所謂大師藝術片,《功夫》獲獎能起到什麼鼓勵作用嗎?頂多是滿足絕大多數觀眾的期待而已,而那時周星馳作為一個“作者”,還是頗有影響力,似乎選擇這部片的爭議最小?我只是猜想,若《天下無賊》或《黑社會》獲獎,有沒有可能《海角七號》會早兩年問世?

王亞維:這幾年來我感覺金馬獎的公正性沒有什麼變化,因為評審過程還是堅持創作者,包含演員、編導團隊、製片等重要環節的公正性,也回到藝術性、創造性與一般老百姓的連結,在維持精神不變的情況下,哪個片子得到大的市場青睞,不會影響獎項的肯定,它有專業性的高度,我認為這個專業性需要堅定存在二、三十年不變,自然就成為一種benchmark,對電影圈產生引導的作用。

金馬獎採用偏歐洲三大影展的小評審團,年年口味因成員而異;招致口味搖擺不定。

謝佳錦:臺灣確實有不少人喜歡《可哥西裡》,兩年前金馬獎票選出的“影史百大華語電影”就有入選,投票者以臺灣為主。

②小評審團制度:口味搖擺不定or集體辯論達共識
木衛二:
金馬獎的評委基數太小。如果留意金馬獎的評審團組成,在複審等環節,都是臺灣電影人和影評人為主。作為一個臺灣主辦的電影獎項,這無可厚非。但是,就像三地存在的文化差異,他們擁有遠距離觀察的優勢,與此同時,這不可避免地會帶來一些判斷力上的偏差。

謝佳錦:如同奧斯卡這些獎項,金馬獎作為區域電影獎,在為地區電影工業指出值得鼓勵的方向、樹立值得效法的標竿。但金馬獎只是電影圈的一部分,力量不大,或許可以捧紅幾個影人,無法設定路線。而且金馬獎有個一直以來為人詬病的地方,就是小評審團制度。金馬獎看起來像奧斯卡、香港電影金像獎那種行業獎,似乎也被兩岸三地電影人視為類似奧斯卡的評比,但採取的是偏向歐洲三大影展的小評審團,而非奧斯卡的會員制(因為臺灣電影界缺乏公會基礎)。可是歐洲三大影展在入圍名單上有較明確的篩選,你不會看到《功夫》入圍柏林影展競賽片跟《天邊一朵雲》一較高低;也不會看到《無間道》入圍威尼斯影展競賽片跟《不散》同場競逐。可是這些都發生在金馬獎。

小評審團制度由評審申論、支持、拉票、辯論,再進行表決,口味因評審團成員而異;年年換評審,也招致口味搖擺不定的評語。九十年代時有媒體說:這隻金馬很愛換跑道,可能前一年太商業媚俗,今年就擺到藝術這端。吳念真說:“金馬獎是世界上最難拿到的獎,別的影展都有自己的特色,知道什麼片會得獎,只有金馬獎年年在變。”不過,這樣的結果是搖擺不定或多元包容?答案恐怕見仁見智。

王亞維:我不同意。評審基數大有大的問題,小有小的問題。目前金馬的評審結構和程式當然還可以再擴大,但是複雜度會相對增加,目前的三層關卡,我覺得還可接受。

另外評審過程是一個透過集體辯論的共識,不管你是代表製片界、演員、導演或學界,都會回到專業層面,牽涉到藝術、美學,整個行業對電影的基本看法,電影是什麼、電影與社會的基本關係是甚麼,大家的發言都負責,這會變成共識上的指標,引導創作者往藝術精煉化的方向邁進。我長期參與各種影展,評審過程都是互相說服的過程,吵架、各持己見、互相拉票,有時互相講壞話,彼此磨合,最後經過有上下限的評分與投票,產生一個共同的結果和排名,這是第一波;第二波複選、之後決選也是如此,如果說某人要主導,並不可能。

③表彰內地電影:因意識形態而看走眼or大膽的藝術考量
木衛二:
金馬獎發掘過很多出色的內地電影,哪怕其中有那麼幾部,我們會覺得,是否真有那麼好,可是,我們也不會否定。至於有那麼幾部讓人無法接受的,或許,這是任何一個電影獎項都會發生的事情,奧斯卡、戛納都不例外。或許,我們無法用事實來證明一個獎項的頒發錯誤,但同樣的,也不可能因為一個獎項,一部確實不怎麼樣的電影就能得道升天了。相信時間跟華語電影史都會證明這一切。

賽人:客觀上,當然也是對內地的這些小眾電影有推廣。主觀上,還是有意識形態因素,因為這些電影能讓他們看到部分內地的生活是不堪的。比如《可哥西裡》、《神探亨特張》的獲獎,都偏向意識形態問題,而製作上又有一定水準。實際上,同屆的《2046》、《奪命金》更應該拿獎。

肥內:《2046》並不見得比《可哥西裡》更有資格獲獎,同理,《奪命金》相較《神探亨特張》來說,反而是那種給了獎卻沒法產生什麼鼓勵作用的策略,給《亨特張》是一種時代氛圍,要不是去年參賽片都太弱了,這部片必然也得不了獎。

謝佳錦:關於對大陸電影看走眼,我想是文化差異的問題。評審團成員背景以臺灣為主,再加上一些香港、大陸的人,比較單一。要說有什麼意識形態問題嘛,我不確定。臺灣確實有不少人喜歡《可哥西裡》,兩年前金馬獎票選出的“影史百大華語電影”就有入選,投票者以臺灣為主。至於這兩屆該給誰呢?2004年有點掙扎…我如果是評審會想給《大只佬》,或至少《柔道龍虎榜》,但這兩片根本沒入圍…去年的話,我完全支持《奪命金》。

王亞維:我感覺沒有意識形態的問題,只有好不好的問題。當然,每個影展評出來的影片都會受到質疑,世上各種影展皆是如此,跌破眼鏡的都有,做到人人滿意是不可能的,金馬獎只能堅持的是評審的選任、程式、方式,符合所有考慮,當條件符合,結果就交專業評斷,這是最好的作法。我不懂什麼是看走眼?以我參與的經驗,你把中港臺影片通通放在檯面上時,評審的眼睛自然會離開區域價值判斷,走到亞洲電影甚至全球電影發展的水準,而許多評審都參與過國外許多影展的評審,眼界不會只停留在區域,所以這個評斷並不公平。

石磊:就第49屆金馬獎來說,最佳劇情片《神探亨特張》“爆冷”打敗《奪命金》,我個人覺得這非但不是一個處於主觀意識形態的決定,而且是一個處於非常大膽而值得尊敬的藝術考量的決定。《奪命金》固然各方面都不錯,但新意略顯不足,在同年香港電影金像獎也輸給了小成本的《桃姐》。而反觀《亨特張》,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覺得這部電影奪得金馬和意識形態有關係,不要說電影主線是一種整體上向上的故事,就說電影本身反映的一些中國大陸的社會問題,也只是限於微博段子和已經公開報導的新聞,遠遠觸不到中國大陸的電檢底線,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政治和意識形態方面的東西。從電影本身來說《亨特張》有一種“接地氣”的氣質,邀請微博大V這些非專業演員出演,大量手持攝像機搖擺鏡頭營造“偽紀錄片”感覺等等這些都給觀眾耳目一新的感覺。放眼華語電影圈,這樣做的電影,這樣做了還能有這樣好效果的電影,真是鳳毛麟角,絕對值得一尊金馬獎座。

鄭政恒:有趣的是,去年金馬獎把最佳劇情片頒給了《神探亨特張》,內地的很多主流影評人和觀眾都很不喜歡這部電影,而一些內地演員比如黃渤、範冰冰、李冰冰也曾經在金馬獎獲獎,他們不一定在內地電影獎項中拿過很多獎項,反而都是在金馬獎拿了獎。金馬獎走評審團的制度,沒有受到政治的壓力,反映的是一般評審用藝術角度理性的交流,他們一起做討論,最後得到一個結果,政治意識形態滲透在評審過程中的可能性是沒有的。《可哥西裡》和《神探亨特張》我覺得都是很好的電影,《可哥西裡》我過了很多年重新看,仍然覺得很優秀,《神探亨特張》也是很優秀,這兩部影片都結合了社會性和藝術性。今年的金馬獎也是,賈樟柯的《天註定》也是將藝術性和社會性做結合,這是近年來中國內地電影最受人喜歡的原因。

④2000年後的金馬嫡系今何在?
(陳果、蘇照彬、鐘孟宏、楊雅喆、戴立忍、魏德聖、林書宇、陳哲藝)
木衛二:
陳果很符合臺灣口味,多次入圍得獎,他已淡出工業圈,現在在大陸賺錢,創作生命稍顯短暫,十年內就沒了。

賽人:應該就是不會拍了,關心他的人也不多。

木衛二:蘇照彬拿過獎,但沒有真正出來;鐘孟巨集偏藝術,視覺方面不錯,但有些空洞;楊雅喆也偏藝術,同時敢碰政治;戴立忍則很罕見地反映民生問題;魏德聖和林書宇更偏向工業。在這些人裡,我認為魏德聖最具有價值。

賽人:魏德聖在技術上還是差一些,有商業范兒的導演包括李安、陳國富、蘇照彬等等,但是臺灣電影沒有真正容下他們,臺灣電影自己也沒有工業,也沒有商業判斷力,只有風花雪月小清新,永遠長不大,都“去國民黨化”、“去政治化”。

木衛二:臺灣一年五十幾部電影,大部分還真的都是小清新。年輕人也只關心這些東西,缺乏歷史觀。

蘭波:金馬對新導演的推薦作用還是小一些,像陳哲藝主要還是依靠國際電影節起步的。

肥內:這些人裡,還是鐘孟宏吧,即使我對《失魂》的印象也不好。我當然覺得像魏德聖後來拍《賽德克》有一定程度的價值,我是指這份精神,但是相對地,也正是因為他拍了《賽德克》你就會發現,票房的肯定會讓創作者更無法把握自己的自覺性與認知。今年看了《失魂》,至少會看到一個邊緣的作者試圖以他的方式打入一些既定的類型範疇,他可能有很多地方沒抓到清晰的脈絡,但是卻在技術上、呈現上努力跟上。我覺得影片本身若有什麼問題,應該是導演自身一直存在的、有待克服的部分。

謝佳錦:對臺灣影壇來說,我會選鐘孟宏。其他幾位在還沒入圍金馬獎前就有觀眾捧場,得獎當然有幫助,但比較是錦上添花;鐘孟宏作為臺灣現在極少數不走本土庶民喜劇路線的“作者導演”,如果少了金馬獎肯定,更不會被注意到。至於陳哲藝,我想他不用金馬捧,光是華人世界第一座戛納金攝影機獎就說明一切。

王亞維:他們都還年輕,作品都不多,都有自己的長處跟潛力,現在講看不准。未來他們碰到的挑戰都很大,因為市場的力量比以前大。

鄭政恒:從臺灣來看,捧出的新導演應該是魏德聖,他確實是很出色和突出的人物,《海角七號》帶來了很深刻的轉變,《賽德克巴萊》對於臺灣電影本身來說,肯定是很重要的。另外戴立忍是臺灣很資深的演員,他原本導演的方面沒有很突出,當他的電影在金馬獎獲獎後,讓人肯定了他的導演能力。

(三)聚焦金馬五〇
【誰能斬獲大獎?】

石磊:我比較看好《一代宗師》,這部影片的呼聲很高。

木衛二:杜琪峰本身就很強,也是三次金馬最佳導演獲得者。但這次勝算不大,有陪跑可能。相比而言,我更看好《一代宗師》,因為臺灣影評人、攝影、美工都會支援《宗師》,而且不會連續兩年給大陸片大獎,所以《天註定》也危險。蔡明亮畢竟是工業以外的人,得獎可能性也不大。

賽人:《毒戰》對杜琪峰個人來說很獨特。希望他得獎。但李安可能會推崇《一代宗師》更多,一個是內容會吸引他,另一個,該片的強項——電影造型,恰好是李安的弱項。當然,即便不是李安當主席,《宗師》也是勝算最大。蔡明亮可能性較低,《郊遊》除非達到《童年往事》、《牯嶺街》級別才有可能。

肥內:我個人會偏心,希望《毒戰》能得獎(但我強調,我一點都不喜歡杜琪峰的作品,除了這部,以及還可以的《奪命金》)。不過我有一種預感,很可能會是賈樟柯得獎。

謝佳錦:金馬獎決審加入李安、張家魯、蔡康永三人。李安曾任2009年威尼斯影展的評審團主席,當年金獅獎得主是幾乎全部場景都在坦克內的以色列戰爭片《黎巴嫩》,反戰主題不新鮮,但手法獨特,也沒獨特到令人難以下嚥。張家魯擅寫類型片劇本,蔡康永念UCLA。我想他們或許會青睞《天註定》這樣集類型元素、作者意識、社會批判於一體且不失娛樂性的電影;而且李安正是今年戛納評審之一,《天註定》最後拿下最佳劇本。不過今年強片不少,《天註定》也沒入圍演員獎,應該不會出現勝者全拿的情況。除了名導新作,也不要小看《爸媽不在家》這部幾乎篤定拿下新導演獎的作品,倘若最後成了最佳影片黑馬,也毋需大驚小怪。另一大獎最佳導演或許很微妙。個人以為《毒戰》的導演能力最出色,但對評審來說,是否出色到可以讓杜琪峰超越李行拿下第四座最佳導演獎?並且,作為一個類型片,《毒戰》只是精准完成任務,沒有很明顯表現出勇氣(“很有勇氣,強而有力”是李安在戛納對《天註定》的評語)。因此,儘管我覺得《郊遊》在形式上走得太極端,不是每個人都吃得消,金馬獎也好久沒有把大獎頒給這樣的影片,但《郊遊》確實勇氣十足(主要在電影形式上),也是蔡明亮宣稱的最後一部長片,今年還是意義非凡的金馬五十,或許最後會給蔡明亮一點表示。

兩岸三地影評人普遍看好《毒戰》,能否在金馬有所斬獲,則要待23日揭曉了。

【誰能成為經典影片?】
謝佳錦:
關於這幾位名導的新作,個人以為,杜琪峰跟賈樟柯最好。《毒戰》在限制內做出新意,已經是合拍片里程碑,但剝離這層敘事語境,還能成為經典嗎?至少在我心中很靠近。《天註定》雖然不是每一段都好看,但賈樟柯一方面延續了他一貫的主題,另一方面結合了俠義小說結構、當代熱愛的暴力元素,並且不失社會性,幾乎可以說,這片將開展他另一個創作階段。會不會成為經典呢?儘管我想念早期的賈樟柯,但這片沒讓我失望。

鄭政恒:我覺得賈樟柯《天註定》是經典,很多影評人都很喜歡賈樟柯早期的三部電影,就是《小武》《任逍遙》《月臺》這三部電影,後來賈樟柯不只面向內地獨立的電影圈,慢慢獲得了世界的名氣,打開了外國藝術片的市場。《天註定》是我這幾年看過的賈樟柯從地下跑到地上後最不妥協的電影,也是最有批判力的電影,最憤怒的電影。我看這部電影時,看到了一個導演的火氣。

王家衛的《一代宗師》是很成功的一次回歸,人到中年用葉問回顧三四十年代老一輩香港人的滄桑過程,氣魄很大。

賽人:今年是大年但不是經典年,這四個導演中,三個導演好久沒出新作品,而一個導演視野更大(杜琪峰)。

肥內:我相信《一代宗師》很難成為經典。

蘭波:版本問題造成《宗師》沒成為經典。

木衛二:杜琪峰拍出了有開創性的警匪片,蔡明亮交出了號稱“最後一部電影”,王家衛“十年磨一劍”的作品出爐,賈樟柯則是七年後再拍劇情片。可以說,今年是佳作雲集的一年,但也不是出經典的一年。

【華麗片單昭示華語電影的好時代?】
蘭波:
今年是好,但不能概括這個時代。

賽人:新血液沒跟上。

木衛二:新人不夠特別,比往年好一些。但與大師們的早期作品還差得很遠。

謝佳錦:入圍片單只是反映該年實力,如果年年都強,或許,好時代真的來了;但目前這樣說還太早,因為強勢入圍者多是早已成名多年的名導,如果次一代創作者們也湧現強作,會更有指標性。華語電影的巨大市場是很大的利基,對有些人來說當然是好時代,但能不能拍出好電影是另一回事。

王亞維:我樂觀認為,市場比以前好。以前市場沒有那麼理想,現在華語片在臺灣或中國大陸都有高票房,這是前所未有的,所以時代的趨勢讓拍電影不像過去完全不可能回收,這對資方是好的。創作者也比過去多,創意的發想、市場的可能性都存在,所以你說好時代來了嗎?我覺得來了!我希望在這波浪頭下,臺灣順勢建立起電影產業與人才供需。

石磊:比如前年《打擂臺》在香港金像獎獲得大勝,但也只算得上是矮子裡拔將軍,就像是你進了一家餐廳,卻只有一兩道像樣的菜可以選擇。反觀今年的金馬獎,就有很多的選擇,甚至有些優秀的影片都沒有入圍,現在的餐廳裡的菜就很像樣了,有很多好菜供你選擇,很期待能看到滿漢全席的精彩。

鄭政恒:感覺華語電影很突出,以前一路以來的中心都是歐洲,然後是美國,我覺得將來華語電影也可以和日本電影、美國電影一樣,才相同層面中能夠有自己的藝術地位,今年的金馬獎有很好的氣象,中國內地、香港、臺灣、新加坡的電影都很突出,希望可以追到日本、美國和歐洲的水準,當然這不是一代人的事,電影不是幾個人就能打出新的局面,需要幾代人的共同的努力。看到這次的金馬入圍名單,我很開心看到很多有潛力的新導演,比如趙薇、麥浚龍、陳哲藝和《寒戰》的兩位導演,當然了,王家衛、賈樟柯、蔡明亮和杜琪峰都有世界的地位,但是若沒有下一代的新人繼續走下去,華語電影的活力就無法延續,華語電影需要老中青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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